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痴傻爱一生

2017-03-08 01:35:01

核心提示：他将她娶回家的时候，她已疯了，且疯得不省人事。夜静更深，来参加婚宴的亲友已渐次散去。他渐渐走向坐在灯影中的她。1片喜庆的大红里，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，忽然“咯咯”地笑了：“大哥，人家都回家去睡觉了，你咋还不走呢？”看着女人1脸婴儿似的纯真与茫然，1抹淡淡的哀伤轻轻笼上了男人的脸，可很快，他的笑又回... 他将她娶回家的时候，她已疯了，且疯得不省人事。
夜静更深，来参加婚宴的亲友已渐次散去。他渐渐走向坐在灯影中的她。1片喜庆的大红里，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，忽然“咯咯”地笑了：“大哥，人家都回家去睡觉了，你咋还不走呢？”看着女人1脸婴儿似的纯真与茫然，1抹淡淡的哀伤轻轻笼上了男人的脸，可很快，他的笑又回来了：“来，让大哥给你洗脸洗脚，你早点休息好不好？”女人倒很听话，乖乖地坐在床沿上，伸出双脚放在他端过来的热水盆里。他轻轻地替她揉搓着，她则不停地向他问话，却是东1句西1句，杂乱得毫无逻辑。两滴温热的泪，不知什么时候就掉到女人眼前的脚盆里。是男人的。他还是想不明白，那样聪明仁慈的女人，何以变成这个模样。
是的，曾，她比村上所有的姑娘都更聪明、更仁慈、更能了解他的心思。彼时，他们同村、同班、同学，后来又偷偷相恋变成恋人。几10年前的乡村爱情，纵有再多青春的狂热，也只能悄悄进行。那时，在村里，他家是最穷的，而且父母早逝，他是1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。她家是最富有的，她是家里唯1的娇娇女。1穷1富的1男1女，爱情注定要被1道世俗的天河隔开。当那份爱情暴光，也就是他们的爱情结束的时候。她的父母抵死不同意这门亲事。不管她如何以死抗争，最后她还是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前来迎娶她的花轿里。
她嫁人，他则失望而去。他去了遥远的北京大学荒，渴望那片黑土地能医治他心上的伤。从此，1别就是多年。
再次回到故土，他已经是1名衣锦还乡的大学教授。北京大学荒那片油亮的黑土终究没有遮住他的光芒，他参加高考，又荣幸地读了大学。以后，他的事业之路可谓1帆风顺，从讲师到教授，他人要为之奋斗大半生的路，他在短短的数年间便走过来了。他的感情，却其实不像事业那样顺利。人过中年的他，身旁也曾围绕着莺莺燕燕，无奈千帆过尽，他，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1叶轻舟。
都说游子近乡情怯，那样的怯怯之情，于他更比他人多出几分。原以为她已经是绿树成荫子满枝，也以为，他们会有1个温暖又激动人心的相遇。可当他面对眼前这个衣衫破旧，只会对着他“呵呵”傻笑的女人时，他1下子呆住了。原来，在他离开的那段岁月里，产生了太多的不堪，太多的沉重与哀伤。当年她被硬生生地抬到婆家，1连很多天不吃不喝不睡，只自顾自念道着1个人的名字，就是他的名字。1个月后，婆家人发现她是个疯子，便绝不客气地将她打发回了外家。从此，村庄里便多了1个疯疯颠癫的女人，在村前村后唤着“阿军哥，阿军哥……”
听乡邻讲着那段伤心的往事，再看看女人骨瘦如柴、弱不由风的模样，他的眼睛湿润了：“这些年，真是苦了你啊……”
他决定娶她，带她到自己生活的城市。1个堂堂的大学教授要娶1个疯疯傻傻的女人进城，几近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也疯了。他不顾众人的议论，将她接到自己空寂了多年的屋子里，开始他们迟到了10几年的婚姻生活。

婚后的女人，在他的精心照料下，身体精神都好了许多，病情却时好时坏。好的时候，她会很乖地坐着同他聊天说话儿；坏的时候，她就又摔又砸。他的脸上常常无端地出现1些莫名的抓痕。那些，他都不在意，他说，那点皮肉之痛，哪比得了她当初的失他之痛。可有1点，却让他伤透脑筋，她始终认不出他，始终叫他“好心的大哥”。在同他1起生活的210多年中，她就这么叫他。她叫他“好心的大哥”，是由于他210多年如1日地替她擦脸洗脚，210多年如1日地牵着她的手在那方美丽的校园里漫步，210多年里忍耐她的无常。每每苏醒1些，她会说，若不是这位好心的大哥，她早就死了。对他，她有敬，却无爱。
女人是在他们婚后的第2105个年头走的，乳腺癌晚期，他用尽心力去为她医治，还是没能留住她。弥留之际，女人几度昏迷，又几度醒过来。醒过来的女人，仿佛又变得特别苏醒，她嚅动着嘴唇，示意他俯下身去：好心的大哥，我走了，你也能够歇1下了，这么多年，苦了你了，我……终究可以去找我的阿军哥了……女人的话，就讲到这儿。她的生命，在1片平和宁静中戛但是止。
他痴痴地守了她1生，她傻傻地爱了他1世，那份痴痴傻傻的爱，终究没能在红尘里相遇。趴在女人渐渐冷却的身体上，他的眼泪，无声地掉落下来。